上海博物馆素以青铜器收藏和研究名重海内,所藏历代彝器体系赅备,质量精绝,堪为中国古代青铜文化的重要标本。近年来又陆续购进多件重量级藏品,使其庋藏更趋丰富精审。
2010年,曾经清末金石名家吴大澂收藏著录的传世重器小臣랓卣重现市场,其艺术和学术的价值自不待言。上海博物馆毅然斥巨资收购这件名器,使飘零异域多年的国宝重返故土,为中国古代青铜器陈列又增添了一个崭新的亮点。
一百年前,吴大澂曾倩海派名家任薰之手将自己的形象及心爱的金石收藏绘于一幅长卷之中,并配以藏品的全形墨拓,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研究资料。这卷著名的《愙斋藏古图》如今亦收藏于上海博物馆中。百年来,青铜器的研究不断精进,而前辈学者筚路蓝缕之功尤使人感念难忘。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臣랓卣的回归,亦昭示了一种文化传统的生生不息。
那么,这件青铜器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我们特地整理了下面的Q&A,和您一起走进历史的时光隧道,重温它的光辉岁月。
在众多的青铜重器中,小臣랓卣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呢?
出身名门,有图有真相
小臣랓卣是商代晚期的青铜酒器,早在清代末年,著名金石家吴大澂就在其所著的《愙斋集古录》中记录过这件器物。吴还曾请当时著名的海派画家任薰为自己和自己的青铜器藏品画过一幅《愙斋集古图》,其中收入了许多现在收藏在上海博物馆的著名青铜器如郘钟、小克鼎等,在画后的全形拓片里也保留了这些青铜器的图样,其中,就有这件小臣랓卣。后来此器从吴氏收藏中散佚,流转到日本私人收藏家手中,也多次被收录在日本一些重要的青铜器图录中。所以这是一件流传有绪的传世名器。
什么叫做卣?它在古代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卣是中国古代盛酒的器具,根据文献及青铜器铭文的记载,它主要盛放一种叫秬鬯的酒,就是用郁金草和黑黍酿造的酒,色黄而芬香,在当时是比较珍贵的酒,一般只是在祭祀或赏赐功臣时才用。所以卣也是一种特别贵重的青铜酒器。
上海博物馆收藏有许多著名的青铜卣,这件小臣랓卣有什么与众不同?
卣在商代和西周时期较为流行,主要的器形为横截面作圆形或椭圆形的深腹形器,有盖和提梁,下有圈足,俗称提梁卣。也有一些卣的器形作鸟兽形,如鸮卣、虎卣等。商代晚期出现了方形的卣,这与商代晚期的青铜酒器中一度流行方形器有关,当时就出现了方尊、方觚、方爵、方斝等,上海博物馆藏的小臣랓卣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现的一件形制比较特殊的青铜卣,在传世青铜卣中比较稀见,也是上海博物馆收藏的唯一一件方卣。
小臣랓卣的艺术价值表现在哪里?
这件器物高49.2厘米,重14.9千克,属于同类器物中体量比较大的,所以显得格外凝重浑厚。商代晚期到西周早期是中国青铜器发展的鼎盛时期,当时流行的器物造形规整端庄,器壁很厚,追求一种贵重雄健的气势,而纹饰则通常非常繁密富丽,多层装饰,主次分明,形成一种极为华丽精细的外观,与端庄的造型匹配,华贵异常。从造型上看,小臣랓卣的设计和铸造水平相当高超,它盖为四阿屋顶式直沿形,盖上有四阿形纽,器作方口,短斜肩,深腹直壁略收,圈足外撇,肩的两侧设提梁,提梁两端置圆雕兽首形,盖和器的四隅有扁平形的扉棱。整器比例得当,线条硬朗而不失流畅,端庄凝重而不失板滞。这件器物的花纹也非常丰富:盖上饰倒置兽面纹,盖沿饰龙纹,器颈部饰俯首屈体的龙纹,间隔有突出的兽首,腹部上端饰一周鸟纹,腹部饰圆睛和獠牙凸起的兽面纹,圈足饰鸟纹,提梁外侧饰两头龙纹,内侧饰阴线刻成的变形兽面纹。各种纹饰都依照器物的造型精心设计,巧妙布置,主纹突出醒目,配饰形式多变,繁而不乱,于静穆之中寓生动,富于节奏感。
此器的另一个重要特色是没有采用这一时期流行的层叠式的浮雕装饰,没有细密的云雷纹作地纹。但由于上下纹样分布与搭配有序,且用高浮雕的装饰方法,主体纹饰圆浑的边际与深峻的装饰线条相映衬,使其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简洁有力,又不失神秘庄重。当然这种突出主体纹饰效果,省略地纹的装饰方法也非孤例,在我们青铜陈列室中的另一件父乙觥也有这个特点,大家不妨找到它,比较一下。
小臣랓卣的铭文有什么重要的学术价值?
青铜铭文是古人留下的直接文字记录,虽然比较简单,但是对于补正历史极其重要,也是一件青铜器价值的重要体现。小臣랓卣的盖内和器底各铸铭文十五字,记王赏赐了小臣랓,于是小臣랓铸此方卣祭祀他的先祖乙,内容虽然不多,但非常重要。
按照文献的记载,小臣是商代的官名,为君王近臣,掌传达王命之职,也可以参与辅政,地位颇尊。从小臣랓卣及其铭文来看,小臣랓能够得到商王的赏赐,并能够铸造如此精美的方卣,可见其地位确实较高。
小臣랓卣的铭文之所以重要,还因为它可以和一些出土的器物相印证,确认其比较明确的所属年代,可以作为判断这一时期青铜器特点的标准器。1935年春季,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在河南安阳殷墟的第十一次发掘中,在侯家庄西北冈1003号大墓的西墓道出土过一件刻有小臣랓铭文的石簋。杨锡璋先生将1003号大墓列于殷墟四期,推定为商代的帝乙之墓。小臣랓的器物出现在帝乙的墓中,可证其确为商王的近臣,也表明小臣랓应该是帝乙时人,方卣的时代也应该就在此时,即大约公元前十一世纪。
帝乙帝辛是商朝最后两代帝王,帝辛就是著名的商纣王。近年在河南三门峡市的虢国墓地和陕西韩城的芮国墓地先后出土刻有小臣랓文字的商代玉器,《逸周书•世俘》记武王伐商时“得旧宝玉万四千,佩玉亿有八万。”小臣랓的玉器应该就在此时被周王所得,后又分赏给虢、芮等诸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