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缂丝在宋代称为“刻丝”、“剋丝”、“克丝”,明代仍延用“克丝”,而现在的“缂丝”之名是因为清代汪汲在《事务原会》中对“缂”进行的考证。他根据南朝梁顾野王的《玉篇》中“缂”的名词解释:“缂,紩也”,
  • 及后面的补文“织纬也”,理解“缂”是局部织纬的一种织造工艺。汪汲认为清代最符合织纬而成的一种特定织物就是缂丝,因为缂丝是以小梭织纬,织成之后不露经线的一种丝织品。由此汪汲用“缂丝”来补正“刻丝”、“剋丝”、“克丝”,并认为“缂”更恰当。
  • 关于缂丝工艺以及缂丝品特征最为重要的历史记载要数宋人庄绰(约1079-1149)在游记《鸡肋篇》中的描述。这篇游记是庄绰在南北宋迭代战乱之际,流离各地所见所闻,以细腻翔实的笔触记载了各地的风俗。其中记述“刻丝”工艺说:“定州织刻丝不用大机,以熟色丝经于木棦上,随所欲作花草禽兽状,以小梭织纬时,先留其处,方以杂色线缀于经纬之上,合以成文,若不相连,承空视之,如雕镂之象,故名刻丝。”庄绰所见的缂丝机为小形织机。当时的缂丝工匠将经过精炼之后的丝线染上各种颜色,分别绕在木杆上成为一束。当要缂织动植物纹样的时候,根据纹样所设计好的颜色用小梭子来分别将不同色彩预留位置逐一织入对应颜色的纬线,等到所有颜色都织完后,图案就出来了。相邻的两种颜色的纬线如
  • 果,就没有关联,各自回梭,如果提起缂丝品(无背衬物)看,可以见到不同色块间留有如雕刻般缝隙的现象,所以称之为刻丝(图9)
  • 庄绰又记述缂丝工艺耗费工时:“如妇人一衣,终岁可就”,即一个妇女缂织一件衣服,需要整整一年才能完成。不仅在宋代如此,事实上缂丝在历代都以精湛耗工的特点而被列为奢侈品,所以在明初曾因崇尚简约廉洁而一度被禁止生产。
  • 在《鸡肋篇》中,庄绰对于缂丝成品的独特之处也详细描述了一番:“虽作百花,使不相类亦可,盖纬线非通梭所织也。”指出缂丝纹样设计的多样性和随意性。缂丝品的独特之处:就是各种花样都可以相互之间不一样,即使图案看似循环,但通过换色,也仍然不重复(图组10) 。庄绰的这一观察体会是将同样可以显花织物的织锦与缂丝相比较而言的。织锦纹样的生成是依靠花楼织机上编好的纹样(花本)程序,当一个单元花样织好之后,会循环往复,同一个花纹会在经向或纬向重复出现(图11) 。庄绰经过比较发现缂丝花样自由多变,各不相同,他认为这是因为纬线非由通梭来织造的缘故。庄绰对于缂丝品上纹样是如何被织造出来的观点是准确的,但是从他有关缂丝工艺的论述中,可以明确推断是缂丝衣料的织作过程,是日用类缂丝的织造工艺,这和《莲塘乳鸭图》这样南宋书画类缂丝工艺还是有所区别的。
  • 关于缂丝工艺的源流,与庄绰同时代的宋人洪皓(1088-1155)在金国游历时据其见闻所写的《松漠纪闻》中记载:“回鹘自唐末浸微,本朝盛时,有入居秦川为熟户者,……又以五色线织成袍,名曰剋丝,甚华丽。”记录了唐末至宋代,在秦川(陕西甘肃)定居的回鹘人会用五彩丝线缂织成衣服,并称之为 “剋丝”(缂丝),十分华丽。这种缂丝袍应是整件衣服都由缂丝织就而成,可以作百花,故而非常华美,然而和庄绰所记一样,仍属于日用类作品。这种日用类缂丝传入中原北方地区之后,也进入了宫廷内院。
  • 北宋时期官府设立少府监,下辖文思院、绫锦院、染院、裁造院、文绣院等。其中文思院四十三作坊之一的“克丝作”,就是专门缂织书画装裱用的
  • 包首类缂丝品(图12)。另外,内侍省里的后苑造作所有八十一作坊中也有“克丝作”。这些包首类缂丝的纹样多为图案吉瑞的花鸟。明人田艺蘅(1524-?)《留青日札》卷二十二载:“克丝作起于宋,楼阁(图组13) 、百花、龙凤极其工巧,今作尅丝。”他所叙述宋“克丝作”织作的缂丝纹样有楼阁、百花和龙凤,和如今传世下来的缂丝包首纹样相吻合。“克丝作”生产的缂丝已经不再只是衣服之类的日用缂丝,这些专为书画装裱而作的缂丝技法,逐渐受到绘画艺术的影响,由图案化向绘画化发展。
  • 从这些记载和留存的实物资料可知,缂织工艺的传入应始自唐,随回鹘人渐入中原,后北宋开始由汉人工匠习得并用于实用品,在文思院“克丝作”中逐步
  • 由单纯制作包首等高规格的吉瑞图案缂丝品向绘画艺术过渡,发展为宋徽宗时期院体画风格的花鸟题材缂丝品(图组14) 。两宋迭代之际,缂丝工艺再传至江南一带,以苏浙两地为盛产,在南宋初期,出现了朱克柔(图组15) 和沈子蕃两位名家。他们的缂丝作品脱离工匠织造的范畴,其织造要求不单以精细准确为标准,更注重追求摹画求神韵的艺术创作。